印度人种的茶叶,多年前英国人从宁波

甬派君有话说

中国是茶叶的故乡。余姚田螺山考古遗址发现的人工种植茶树根,见证了中国多年的种茶饮茶史。茶叶,也曾经是中国对外贸易的重要物资;海上丝绸之路的风帆里,茶叶从包括宁波在内的古代中国对外贸易城市源源不断地走向世界。

印度从19世纪中叶开始种植茶叶,其产量和与出口量都曾一度超越中国,成为世界最大的茶叶生产国,上世纪90年代以前它同时是世界最大茶叶出口国。世界上将近三分之一的茶叶产在印度。

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是,印度的茶叶哪里来的?对此,学界各有说法。本文作者则从严谨的史料考证出发,给出了另一个答案——

从宁波偷走茶叶的这个英国人

罗伯特·福琼的到来,是在年的秋天。那个秋天,他刚满30岁,在中国已有半年,广州、厦门、福州都已走遍,来到了这个更北的条约口岸——宁波。

福琼下了船,走过船只前后相连的浮桥,穿过城墙,站在宽广热闹的街道上,和擦肩而过的宁波人彼此打量。

五个通商口岸即将开埠,近代史处在大变局的节点。而就在此时,福琼被伦敦园艺家协会指派来华,任务是调查和收集中国植物。彼时的福琼对这个新地方充满好奇,兴致勃勃地登上天封塔,塔顶有着意想不到的好景致。

驻宁波的英国领事尚未抵达,福琼正毫无头绪,一群略懂几句英语的男孩叽叽喳喳地告诉他,城里还有一个“红毛鬼”。他们带着“新鬼”去找“老鬼”,福琼才得以结识他的同类:一个美国传教士医生。大概为了融入本地,医生留了辫子,穿着缎子长袍,但却怎么看怎么怪异——等福琼了解中国人的着装后,再回想起这个医生,便忍不住大笑不止——医生穿着对中国人而言都太过考究的缎袍,头上却戴着一顶苦力才戴的小帽。

从此福琼便和医生住在了一起,每天都有往来不息的人来看病。而每当他们走上大街,医生“得体”的中式服装永远比福琼的西装更引人注目。

冬季来临,水道结上了厚厚的冰。穿棉袄的宁波人不明白福琼为什么仍然穿得那么单薄,见面就问,你一定冻坏了罢。男人穿着层层叠叠的厚衣服,女人捧着汤婆子,小孩被裹得圆滚滚的,福琼相信自己到了春天,绝对认不出来这是冬天那个小圆球。

他确实冷极了,中式房屋不仅通透,窗子也是纸糊的,夜里风大得能吹熄蜡烛。他从来没经受过那么冷的冬天,只能靠在街头来回走动来取暖。他看到聚赌的人们,水果铺子,熟食摊,路边有纺纱的人,水边有制绳的人,钱庄繁多,城里和乡下到处都是富人的大宅院。这里的丝绸要比广东的美丽多了,最畅销的是那些英国风格的裙子和披肩,日本进口的漆器、瓷器和象牙制品也颇受欢迎。木家具雕刻精美,比后来在上海看到的还要让人赞叹。

庙宇也进入了福琼的视界。天妃宫是最夺人眼目的,孔庙已在战乱中倾圮,佛教寺庙里立着巨大的彩绘神像,人们在像前下跪,焚香,掷筊。

当然,作为植物学家,他最喜欢的事,就是走进那些官员或乡绅的后花园去看看。有人慷慨地赠他花草,或允许他剪枝去培育,也有人卖给福琼“黄山茶”,最终花朵在香港绽放时,除了花蕊没有什么别的是黄色的——然而这有什么呢,他们的花园实在太美了。尤其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盆景,有的被修剪成宝塔,有的被打造成鹿的样子。

最独特的花园在月湖边,假山掩映,池塘清澈,年老的盛姓主人将他的余生付诸那些花木。福琼去拜访时,他给他喝最好的茶,一边写条子给朋友们,他们陆续赶来看外国人,几乎把屋子挤满。仆人们纷纷请求细看他的手表,把耳朵贴在表盘上,听指针的奇妙声音。福琼享受着他的宁波漫步,但没等到春天,就匆匆赶赴上海,那最北的也是最后一个口岸。

年春,福琼回到宁波,听闻天童附近种植着大量绿茶。他和驻宁波的英国领事罗伯聃一行人,坐着只有两根竹竿、一个简易的座椅和一把大伞的山轿颤颤巍巍地上了山。雨下个不停,到天童寺天色已晚,僧侣们惊讶于他们的到来,但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。他们生火给这两个不速之客烘干衣服,准备了上好的厢房。

次日清晨,在中国见到过最美丽的一幕出现在福琼眼前:松树在寺庙前形成长廊,四周群山环绕,竹林和杉树点缀其间,肥沃的山坡上是深绿色的茶田。住持在漫步中,向他们讲述“天童”的故事,然后去了斋堂,福琼在艰难的筷子练习中吃完了斋饭。

他独自留下,以便考察这里丰富多样的植物。福琼早出晚归,在布满野猪陷阱的林中穿行,把新奇的植物带回寺中,而他在斋堂的“筷子表演”,成了僧侣们每天的乐趣。在天童,他得到了一种很美的柳杉和种子,后来长在了伦敦的齐西克花园。

由于福琼在宁波等地对茶叶的考察经历,四年后,东印度公司聘请福琼为名誉董事,来中国采集茶树植株和种子,募集制茶人,一起运送到喜马拉雅山下的种植园。在晚清中国,这两项行动都是违反国律的。

福琼住在宁波,雇了一些中国人四处采集茶树,宁波、舟山、湖州和松萝山的绿茶、武夷山的红茶……无数茶树幼苗和种子被带到宁波,再被运至远洋。他用了三年的时间秘密地完成了这些任务。

年,东印度公司让他再深入了解制作好茶的技艺。临近的江苏正在大闹太平军,福琼把头发剃成清人的模样,穿上长袍马褂,又一次来到了宁波,直奔茶园而去。他雇了一艘小船抵达山脚,在邻舟香客们的喧闹声中上了岸。漫山遍野开着春花,连翘、棠棣、野玫瑰、绣线菊、铁线莲、黄杜鹃……是的,这是他熟悉的山川。

这一次,他住在阿育王寺,喝完清香的好茶,看过珍藏的释迦牟尼真身舍利,便迫不及待地上了茶山。一连数天,他在这里学习了不少制茶技艺。正是采茶时节,四处都是采茶人,福琼突然想到了那些被他带去印度,因英式饮食胃口大减的茶人。

这些都是福琼在《两访中国茶乡》(现已有中译本)、《和华人同居》与《华北诸省三年漫游记》里写下的旧事。

他在前言里写:如果没有见过宁波天童美丽的群山而妄谈中国,无疑是可笑的。他也在书里如实写下:他在宁波采集了大量的植物,通过上海和香港,辗转运到伦敦或印度。

他也许不知道自己改变了历史,因为他这个“茶叶神偷”,印度得以超过中国,一度成为全球最大的茶叶产地。他在书中对那些美丽的植物饱含深情,同时也对自己的偷盗行为毫不在意——偷植物的人,也是个爱植物的人。东印度公司自然是为了利益,而对于福琼,也许他这场盛大偷窃的初衷,只不过是想让伦敦人也能看到宁波的柳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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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宾主持潘瑶菁编辑张赛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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