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河小屯野麻滩文张明宪

多少年来,气势汹涌磅礴,奔腾不息的黄河扯开了村子里与外界的及时交融,在人们心里刻下遥不可及的不安全距离……

黄河小屯——野麻滩

依山傍水的野麻滩,二百年前,在这块不大的荒滩上生长着丛丛茂盛的野生木麻,故由此而得名。

一直以来,黄河水哺育了村里辛勤农耕的一代又一代人,同时,又严重阻碍了他们的直接通行。过去,往返渡物载人仅靠有限的羊皮筏子冒险行进。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,取而代之为由钢丝绳横空牵引,可负载几十吨级的平面铁船,基本满足了摆渡需求,安全系数也大幅提升,给当地人们的生活带来苟且安身的一线转机。

村子背后紧挨山峦,但地表“不争气”,莫能替人们提供足够的生火原料。早先,每逢雷阵雨,河水猛涨,人们一齐跑到河沿捡拾浪头推出的木柴,有时蹚到浅水处还能捞到木板、椽梁之类,如果遇到漂浮的尸体,胆大的男人前去摸摸其身上有无贵重值钱的物品。

随着时间的推移,外流的人口愈来愈多,原有的一所小学自然也不复存在。为了供孩子上学读书,同时,避免为难连累本家族人及亲友,他们在川地或县城直接租了房子,由家人负责长期照料学生的生活。

前几年,社会上有关于“因建发电站,该村子整体搬迁”的不经传言。斯斯消息的可信度居多少,是否属实,无人能知。曾一度引起人们心理的极大恐慌与骚动。从某种意义上而言,其增强了全村人奔赴异地重启家业的信念,加速了他们跨越黄河天然屏障,创造未来新生活的进程,实现外域布局拓业的前瞻目标。

兴许是地小人少的原因,直至现在村里青年居然见了大姑娘脸即红,还有些害羞,更不用说搭讪交流。附近的村子都不乐意把女儿嫁至这里,“屁股大的印印”,“天生四颗牙——到老没出息”。家人主张找外地姑娘,“亲家低头不见抬头见,时间久了就眼烦”,“小两口吵嘴连丈人家也能听见,弄得我脸上也不光彩”。过去,由于缺吃少穿,老人生怕媳妇天天走娘家时怀里揣东西,时下,尚在世的老人也不支持“就地取材”,可能是“一年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”的缘故。有的青年也试图背井离乡在外闯荡,通过自由恋爱找到伴侣,但又不忍心撇开父母和良田庄稼。

“隔河不算近,隔山不是远”。多少年来,气势汹涌磅礴,奔腾不息的黄河扯开了村子里与外界的及时交融,在人们心里刻下遥不可及的不安全距离,而从另一层面来讲,加深了互相间的情感友谊。村里媳妇对风尘赶来的远方亲戚,尤其是娘家人表现的格外殷情亲近,每趟都前去对岸迎接,忙不迭地既是拿包,又是抱娃娃。娘家父母来,无论如何要求住几天,每顿饭亲自上锅灶,按其胃口烹饪,发现父母衣服脏了就抽空换洗干净。如果错后一两天宰年猪,就谎称渡船待修或船夫不在,想尽一切办法让父母吃几顿肉,而且把拌好的猪肝和猪身上最香的那块“杀命骨”装给父母带回去。

每年入冬,河水下落回位,部分河床裸晒时节,村里中年男子习惯在河滩上捡鹅卵石。石头大小不等,以椭圆、扁形者居多,正圆者稀少,上面的图案纹理千差万别,像人、动物、树木、花草、车辆、走兽,也有通体似鹰雕的,不一而足。有人说“肥财不属命穷人”,而他们想:老天爷总有打盹的时候,“万一瞎猫撞上死老鼠”,后半辈子有享不完的福,倘若能卖上天价,就在城里置两套房子,再摆点小摊生意,好好舒展苦弯了的腰骨,安安稳稳过上一辈子。

村里人历来没有晨练的习惯,在他们极其质朴的意识中,庄农人苦得腰来腿不来的,活动量已经够大了,根本没有必要再去锻炼,越练越累,越练越快老,吃力没好处,即使练断胳膊、练断腿,又练不来五谷粮食,也练不成富贵相。新近几年,随着娱乐多渠道的渗入,妇女们的思想境界相应也有所提升,她们羡慕城里人那种快活浪漫的生活,定期不定期地摆出音箱扭一会儿舞蹈。不过,她们无论是队形、队列的整体性,还是动作的协调性、节奏感以及步态均不比城市人,或许是使唤惯了铁锹与镰刀的肢体短时不适应,或许是疲劳的躯体还未恢复,也许是对抽象的音律还欠感悟,也许是自身缺少应有的天分,也可能是心心惦记着家务和孩子。可以肯定的是,一身土气,五颜六色的组合身影,为单调乏味的河滩增添了一道靓丽动人的景观,洋溢着时代特色的流行音乐,给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注入了一股奋力耕耘的脉搏与精神活力,昂扬的《最炫民族风》唱响了河岸人们追求极致浪漫生活的共同心声,铿锵而强烈的迪斯科同哗哗流淌的河水同频共振,彼此呼应,浑然一体......

社会的发展,经济潮流的转变,村里很多青壮年都出门务工,近则几十里,远的几百里,有的进了省城,有的出了甘肃,有的甚至远赴非洲。距离稍近的,数月、大半年,或者直至工程竣工才能回家,远的两三年才能和家人团聚。异地务工的年轻人,时时挂念家中的老人父母,总希望能健康硬朗,生怕里里外外没了帮手,即便苦不动,起码能守住门户,自己也省心。“一夜夫妻百日恩”,他们担心妻子患病,因无钱治疗,自己一年辛劳的汗水只能勉强维持正常开销。“家费比海深”这是当地人的口头语,油盐酱醋茶,无不牵连弱势群体中的每一根神经。他们盼望孩子不要惹事生非,在家里乖乖听话,在学校努力读书学习,自己也就能够安心。他们最大的梦想是,让孩子们摆脱世代农耕,结束依赖出卖劳动力而养家糊口的命运。

与往年一样,外出务工者返乡面见家人需要做一番准备,花半天时间为长辈挑选几款最新上市的滋养品,几条雪茄卷烟,给妻子买几件最喜欢穿的衣服,佩戴的围巾,再称二斤孩子最爱吃的水果糖和饼干等。

农历腊月二十三,四处漂泊的游子陆续归来,村口已弥漫着过年的气息,也是岸口摆渡的高峰日,为图吉利,船主人特意在护栏上绾了鲜红的被面。按照惯例,妇女们给各个屋子煨好了热炕,生上了炉火。家中老人也开始掐算儿子回来的天数。

领到工钱的农民们坐在回乡的车上,有的还在回想工地经历的种种劳苦,有的表情凝重,若有所思,有的追忆昔日与家人相处的天伦之乐,有的打算下年的去向,有的筹谋孩子将来的前程……

年春节作于甘肃汇鑫源

作者简介

张明宪,男,汉族,白银市作协会员。年出生于甘肃省靖远县石门乡。毕业于白银市第五中学。年在《甘肃日报》发表了《一位残疾者的呼声》。年于《白银农村金融》发表《五尺锅台,一身奉献》。年业余致力于散文的研究与创作,并陆续在《白银周刊》《乌兰》《平川文艺》期刊发表散文《悼念母亲》《父亲的情怀》《不忘的记忆》《乡间闰月》《一家三代人》《乡土三姐妹》。年在隆大庆典平川区成立30周年征文活动中,其作品《中年一方土》荣获三等奖。年在平川区建党97周年征文大赛中,其作品《聚焦“”》斩获三等奖。继此,先后在网络平台发表散文《哈思山下的男人》《高天厚土唯故乡》《奶娘》《情寄黄土梁》《幽山村落——蓆子水》《耕耘之子——家乡的毛驴》《老家的旧习俗——忌门》。

陇上风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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