治疗白癜风哪个医院好 http://pf.39.net/bdfyy/bjzkbdfyy/190321/6983144.html
昭馀古城
王玲花
一太阳隐没在云层中,天空流泻着灰墙青砖的色调,这迷蒙,容易让人产生置身江南的错觉。而此时,我知道我已融入昭馀古城,在看它富奢而寂寞的姿态,那些繁华的、凋零的商业美感,和古建、商铺、青砖路一样,成为古城的底色。在我认知的白纸上,那些缥缈的时光渐渐具体可感。
风很轻,带着初夏的味道。无暇深嗅,眼睛深深地扎在那些青石浮雕里。它们实在太美!精致华贵、细腻逼真,有水的流线、山的叠峦、云的变换,凹凸起伏间呈现错落美。人像、花鸟、山水,虽历日月星河熏染,美好愿望依然高高擎举,那旧气,也越发醇厚悠长。门威严高耸、四柱三牌坊式样、中西合璧风格。作为长裕川茶庄的第一门面,很是排场,它撑起的不仅是生意兴隆的盛景,更是渠家穷通天下、胸阔经商的豪气。
入门,进入掌柜院。灰墙青瓦,斗拱飞檐、彩绘金饰。除了旧气,还有惆怅。运筹帷幄的身影、伏案办公的场景、浓郁的商业气息,早已灰飞烟灭。但那些成列井然的茶物,都是开关,瞬间让时间的那一端灯火通明。重叠的影像里,码放齐整的砖茶、意气风发的渠映璜,碾碎第一缕晨曦的车马,依然清晰可辨。这些古物,是另一种表达。这里已被当作博物馆,成了打通晋商文化的一条通道。他若地下有知,一定是胸中涌浪、眉宇含笑。茶商如鱼、银子似水,正从他的笑容里浩浩涌来。
出掌柜院,进账房院。依然是四合院,对称方正,中规中矩,极具晋派风情。院正中是帆船铜塑,上书“一帆风顺,财源广进”,潮平两岸阔、风正一帆悬,永远不落的是商人的愿望。用汗水和精明垒砌的梦想,开出了黄金白银的花朵,富奢着渠家几代人,点亮了昭馀小城,照耀着明清商界的天空。
站在起点,我在找寻“万里茶道”的辐射指向,它们终以地图、骆驼、船只的形式,与我的眼睛交合。那是一条条藤蔓,四处攀爬,也是一条条劲旅,万里浩荡。茶叶从湖南湖北收购,就地加工,长途运输,旱路过两口行销蒙古和俄国,水路经长江转销欧洲,更是满足国内各地需求。长路迢迢,商海茫茫,“川”字茶成了招牌,“长裕川”远扬四海。
家财万贯、声誉显赫的渠家,成为商界史书里一个铿锵的情节。
所谓显赫,只是世人眼里花惊艳时的明艳,唯渠家先祖知道奋斗的血泪。元末明初,渠家靠小本生意赚取第一桶金;到乾隆嘉庆年间,初见规模;渠氏十七代,进入鼎盛。票号、茶庄、盐店、当铺、绸缎、药材均有涉猎。渠家生意进入了春天。春的到来,要历千转百回的磨难:夏的酷热、秋的凄凉、冬的凛冽。渠家的财富积累,更是百舸争流、万沙淘金、跬步累积。除了勤勉这把犁外,渠家更拥有“以义制利、诚信为本”的这片肥沃的土壤。投机也许可以得一时的小利,但跑不过时间,诚信才是商人盈利的底气。做人又何尝不是这样?
大门与阁楼遥相呼应,砖铺甬道贯连,四院分列两边。两边高墙如屏。我和它相对,中间隔着的是三百年的历史。
长裕川,生意如水、富裕如川,长流不枯。这朴素直接的愿望,在时间这面镜子里,曾现出蒸蒸日上的美好,但终也没能逃出日军的铁蹄,包括那埋在地下的白花花的银两。
贴着城堡墙壁,走在逼仄的段家巷子里,人稀稀拉拉,颇为幽静。烟雾散了,云依旧没有褪去,雨仍蠢蠢欲动。恍惚间,一队运茶车马也在走着,他们走在我前面,车辙碾碎了一地时光。
二
来昭馀古城,不能不去渠家大院。
渠家、乔家,于昭馀古城不是锦上花,是锦。少了这两家,它将黯然失色。乔家的产业,自有影视宣传,我们就不再赘述。渠家的四十个院落、两万平米的铺排,足以当得起“渠半城”之称。这不是靠几个华章丽句吹嘘,恢弘浩荡的建筑,足见渠家殷实的家底。
渠家大院,建于乾隆年间,归公于解放后。是渠家三百年财富的垒加,十几代人精神的地标。我们去的,仅为开发的一部分。
渠家大院在昭馀老街东端。晋派建筑、北方气质。屋宇相连、层次错落,宛若宫殿。而青砖灰瓦,古朴低调,内敛庄重,像大家闺秀,自有一分矜持与端丽。
拱券大门,青砖砌成,形似城堡,垛口式墙头。上有六边形眺阁,透着光影,成为眼睛的通道。站在富丽堂皇的阁楼上,俯瞰古街:车水马龙、人声鼎沸、市井日常,我不知渠家女子心上涌起的是优越,还是羡慕?但眺阁下“纳川”二字,却坦露着渠家男子的阔大胸襟。
五进式穿堂院,是这个宅子最具个性之处。五道门像五颗糖葫芦串在甬道上,颗颗精致剔透。它们造型各异,大到顶檐、门形、雕刻的内容,小到门楣上的刻字装饰,都同中求异、精雕细琢,颇费心思。细节的精致是财大气粗的一个侧面。有些时候,颜面是要靠金钱来粉饰,渠家同样熟稔此道。习俗却无贫贱之分。五道门,自下而上,向东偏移,避免“口吃口”的不吉。五进院,从南自北,阶梯式呈现,一院比一院高,一处比一处宽。人往高处走,路向宽处拓。
甬道逼仄,进去却别有洞天。
牌楼院抬高了渠家宦官的身价。牌楼,木质,高大华美,两边有对称的砖雕影壁相衬,位于院中,将主院隔成两个空间。它来历不凡,为慈禧太后御赐。庚子事变,慈禧和光绪帝逃亡西安,途径祁县得渠本翘资助,便赐以牌楼,以示感激。当时渠本翘官至三品,乌纱冠首、御衣穿身、金门玉户、风光无限。把牌楼立于主院,又如此隆重地命名,多少有些炫耀的成分。可惜荣耀都将成为流星,消失在时间的天宇,唯这牌楼忠诚地替他记录。
牌楼院作为主院,里五、外三、二进,成鹰翅般阶进式展开。正房为歇顶山明楼,门楼拱梁交替、柱枋错落、图案繁富、精美绝伦。主楼一楼为渠本翘居所,二楼乃渠家列祖牌位占据,均透着高贵儒墨之气。东西两厢为五间瓦房,典雅大方、纤美端庄。豪宅就是豪宅,砖瓦的垒砌、雕花的翘角、精致的门楣,哪一样不是金银细软的堆叠?
出牌楼院,正对的就是戏台院。坐南朝北,砖基铺就、明柱支撑,台基上有沿,沿上有矮栏,顶上卷棚抱厦,抱厦檩上有人物彩绘。两侧厢房对称临立,镂空隔窗内便是包厢看台。院内阔朗。咿咿唱腔、袅袅音曲,奔涌而来,它们曾飘荡在渠源金生命的天空,它们是他的空气,他的精神养料。他被人们唤作纨绔子弟。靠物质喂养之人,怎能看到他精神高地的歌舞升平?酷爱戏曲的他,耗尽财资创建戏班,灵感乍现时,改进唱腔、变换伴奏,催化了晋剧的发展速度。在晋商大贾的民居中,唯渠家院中修戏台,就不难理解了。而如今,台上谢幕,台下萧条,灯影消散,戏台也成了只装往事的空壳。只是,九泉之下的建台人,是否还隔山隔水念念不忘戏院的繁华?
三个大院、十九个小院,每个四合院看似独立,却又彼此相连,牌楼、过厅就是纽带。我仿若进入迷宫,进门出院、出院进门,以为走完,却又是一番洞天。方向一时错乱,好在有门上灯笼指引。
大红灯笼随处可见,那是渠家高举的火把,神秘鲜艳的图腾,晋商文化在它的映衬下含蓄深沉、古朴悠远。
回来时,路过一面墙,墙上凹凸不平的小坑呈线性散开,那是子弹的痕迹,日本人的梦想,催死的挣扎,它没有穿透墙壁,否则,这里将是一片废墟。
这个世界少一个渠家,多一个渠家,不会改变什么,只是它留下的经商理念、为人之道、精神气息已植根于脚下的这片土地。至于有没有营养后人,我不知道。但此刻,仰慕、敬重正藏于一双眼睛的背后,表面不动声色,内心却已波浪翻滚。
三
站在昭馀古街的十字路口,我打量着这座古城:久远、古朴、沧凉。似古书一本、旧画一张,也像一部黑白影片,老旧却有故事。
这座城到底有多老,从“昭馀”的命名和含义,便可窥视。昭馀,有积水充溢、杂草丛生之意,想一想,都荒凉。北魏太和年间,祁县迁于此地,它与我们隔着的是年的距离。
古城以此为中心蔓延,街道横平竖直、十字交叉,组成骨架,四条大街岔出二十八条小巷,小巷又岔出无数小道,庞大根系、龟裂模样,蜿蜒成昭馀古城的版图。泾渭分明,却也有曲径通幽的意境。四个城门,立于四条大街的尽头,像四位守门卫士,气宇轩昂、威严森然。据说东南缺一角,古城形似乌纱帽,这样,它就多了一个形象的名字“乌纱城”。我不知那缺失的一角是有意而为,还是天意,但无论怎样,都难掩人们骨子里对仕官的膜拜。
我的四周是四座二层楼,列于四角,巍峨高大,遥相呼应,像四只展翅欲飞的雄鹰,是四条街的起点和交汇。明柱木雕,梯形外观,极具个性。虽彩绘斑驳、檐眉褪色,但依然透着昔日的繁华气象。西北角的是盛楼,清代红极一时,做一种叫“雪莲酥”的点心,只供渠家享用。就连西逃的慈禧,吃了后都赞不绝口。我从它身边走过时,看见一朵云停驻在它飞檐的上空,但我知道,那已不是清时的那朵了,是盛楼飘起的也不再是雪莲酥的香味了。
一直向东,就是东大街。街面宽阔,青砖铺地,明晃晃,似刷了一层油,泛着陈年老旧的色泽。这条街上,交叠着名人的足迹,他们也许是王维、温庭筠,也许是罗贯中,但更多的是富商大贾。作为商业街、晋地的小京城,自然是车水马龙、商贾云集。当然,这条街上也有过为活挣扎的车夫、流离失所的乞丐、无家可归的孤儿,也有过日军铁蹄的践踏,国歌声也曾无数次地从这里唱响。
它是一条流动的河,时代和人赋予了它永不枯竭的生命。
明代,商业已趋规模;清代,达至鼎盛;民国,战乱频繁,市场萧条;新中国成立,个别面容被改,新旧混搭;九十年代,以旧修旧;现在,努力抢救,保持原貌。执政者的决策,直接影响着古街的兴衰。透过历史窗口,我们也能看到一代代人奋斗的接力。
历史就是一把梳子,把庞杂纠缠的乱发理顺,让隐秘的事物从时间的底层浮现,但毕竟是隔岸观花,始终带有神秘。而人的历史属于个体,有更多的细节让它变得丰满。
路两边是各种店铺,木结构、小青瓦、挑角门楼、砖雕马头墙,古色古香,明清风格。一层、二层相间,高低俯仰、错落有致。一家挨着一家,像两条钱串子,密密夹道排开。繁华雪浪之地自然是寸土寸金,对于人口大国,不论年代。红灯笼是必不可少的传统点缀,各色横匾招牌是顾客的向导。被艳丽一衬,那曾经的浓墨重彩黯然失色,罩上了更浓的暮气。
茶庄、烟店、当铺、票号等旧址比比皆是,几乎涵盖了各个行业。度量衡博物馆、聚全堂药铺、永聚祥茶庄是东大街的精华。东大街又是古城的精华。随便走进一家,都装修豪阔、雕饰精美、布局合理,每个细节都密布了建造者的灵慧,每一家都烙有民俗文化的痕迹。店铺还在,变换了的是内容和人。人去不由人,建筑在全在人,注入了爱和情怀,便可不朽。
街遇卖梨老翁,白发、皱脸,圪蹴着。面前的梨黄灿灿。他看到我们说,祁县的梨儿,又大又甜。风轻云淡,没有殷勤和夸张。就是称梨也不紧不慢。像老城的性格。平遥古城如何摩肩接踵,红到发紫,也不羡艳,更不做无聊的嫉妒。做隐士也没什么不好。太拥挤的热闹,会冲淡原始的汁味。
走在老街上,一栋装修一新的二层店铺映入眼帘:钢筋水泥结构、白瓷砖面相。突兀、格格不入,那是美的破坏。很多时候,明晃晃的炫耀,不是鸡群之鹤。比如,几处大红艳蓝的卷闸,都是老城的败笔。如果是被懂艺术的渠源金看到,一定会呵斥拆除或者卸下。突然想到了《色戒》中的一句话:如何让水永不干涸,把它放入大海。
天空中灰色越来越多,跟古建筑上下呼应。风依旧很轻,像羽毛。我知道,雨已不在路上。
作者介绍
王玲花,山西省作协会员。业余写散文。散文见《奔流》《散文百家》《散文选刊》《都市》等。出版散文集四部,教辅一套。社团宗旨
继承并弘扬太师精神,展示太师人良好的精神风貌与文艺实力,打造正知正念正能量的文学艺术团队,努力成为享誉三晋的第一文艺社团!
征稿启事
朝饮木兰之坠露兮,夕餐秋菊之落英。《白塔》傲然独立,丁香沁人心脾,款款行至,不期而遇。从心而就的文字是高贵而自由的,这里有上下求索的沧桑、扶摇直上的逍遥、神思飞舞的曼妙、婉约清丽的柔美……若干年后,雕刻进时光的,是笔尖流淌的温馨;存留于心中的,是见字如面的怀念。走进文学创作世界,一起优雅,一起荡漾,一起芬芳。言随意遣,文以情生。华章见赐,心有戚戚。白塔文学社火热征稿中。有诗歌、散文、小说、古韵等各种文体优秀作品的师友们,诚邀您赐稿!
注:
1.来稿请附简介和近照。
2.原创首发,文责自负。
3.赞赏平台,超过20元的部分,50%留作平台运作费用,50%作为稿酬,到账一周之内